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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錢家與昌平伯府祖上有些交情, 近來又有結親之意。因此,錢灼和昌平伯之女高素馨私下便多了一些往來。

今日錢灼打獵歸來,正好路過謝家的莊子, 聽說謝家三公子也在,就起了心思。

於是, 錢灼借口喝水道謝,將一截斷了的箭矢藏在謝家的馬鞍下,實指望謝楓會驚馬, 不料最終受傷的竟是謝小姐。

聽完始末, 趙晏皺眉:“謝家和高家有何舊怨?”

“回陛下, 那錢灼聲稱,謝家曾惡意中傷高家。但是據臣所知, 是因高家提親被拒一事, 結了嫌隙。”

一聽“提親被拒”四字, 趙晏眼神微動:“高家的什麽人提親?求娶的是誰?”

難道除了他先前知道葛青雲、魏英,還有其他人嗎?

“回陛下, 今年二月, 昌平伯夫人曾為其長子請求納謝家的養女為妾,被安遠侯的夫人拒絕。兩家為此鬧得很不愉快。”

“唔。”趙晏有些意外,不過安遠侯府有養女一事,他知道一點。

略一沈吟,趙晏吩咐:“先將錢灼收押,等候發落。再審一審,昌平伯府那邊,究竟有沒有授意。”

“是。”下屬領命而去。

……

是夜, 謝靈梔側躺在床上。

——她的後背有點擦傷,不宜平躺, 只好側臥。

練習了一天的騎馬,謝靈梔身體累得厲害,偏偏意識卻十分清醒。一會兒想著今天的驚馬,一會兒想著他斬殺毒蛇,一會兒又想起兩人在花溪村的一些舊事。

直到將近二更天,她才沈沈睡去。

次日一大清早,小滿便又將四輪車推到她跟前。

謝靈梔不住地擺手:“真不用,我能走。”

又不是像上次那般崴了腳,僅僅只是劃了一道口子而已,看著嚇人,傷口真沒多深。

“可是,這是三公子吩咐的。”

“行吧。”謝靈梔也不想再和她爭,坐四輪車就坐四輪車。反正傷口還沒結痂,就當是愛惜自己了。

她昨日驚馬,又受了傷,練習騎馬一事,只能暫時擱下。

謝櫻聽說她受傷,著實擔心,便來探視。見她又一次坐上四輪車,謝櫻面容蒼白,臉上盡是擔憂之色,眼圈也不自覺紅了。

謝靈梔少不得同她解釋,又給她看了看傷口:“你瞧,小傷。”

謝櫻輕“嗯”了一聲,又道:“你真是果斷,竟然能想到及時脫身,都不怕失手嗎?”

“我也是沒辦法了。那馬和瘋了一樣,我怕再不下馬,被它甩下來更慘。”謝靈梔嘆一口氣,“可惜還是受了點輕傷。”

“梔梔,你這兩個月,不是崴腳,就是受傷,過兩天要不要去寺裏拜一拜,求個平安符?”謝櫻並不知道驚馬的內情,想了又想,輕聲建議。

謝靈梔點一點頭:“你說的有道理,改天等我好了就去。”

謝櫻輕笑一聲,又坐著說一會兒話,才起身離去。

謝靈梔百無聊賴,看雜記,逗狗,並不知道外面因為因為她驚馬一事,鬧出不小的動靜。

錢灼被人連夜帶走,錢家上下慌了神。

直到次日才打聽出來,兒子是因為昌平伯府的緣故暗中下毒手害人。

錢侍郎還稍稍鎮定一些,錢夫人愛子心切,不顧高錢兩家的交情,命人套了車直奔昌平伯府。

昌平伯夫人這幾日身上不好,還不知就裏,笑吟吟問:“這是怎麽了?”

錢夫人本是要商量對策,可一見到昌平伯府的人,便怒火高漲,忘了來意:“你還在這兒給我裝糊塗!你女兒對我們灼兒說了什麽,為什麽要教唆他害人?”

“什麽害人?誰教唆了?”昌平伯夫人皺眉,“你把話說清楚!”

想到兒子如今還被扣在牢裏,錢夫人的怒氣便蹭蹭蹭直往上漲:“我們家和謝家無冤無仇,他是因為你們的緣故才動手的。不是你女兒教唆,還能是誰?”

昌平伯夫人自然維護女兒:“真是奇了,講話要有證據,不能空口白牙汙蔑人。令郎又不是三歲小孩兒,不辨是非,怎麽可能受別人教唆?”

雙方正在爭執,忽有衙門來人要帶走高素馨。

——原來那錢灼行事沖動,偏又膽小,被審問一番後,一口咬定自己是受高小姐指使。

高素馨雖跋扈一些,但畢竟是閨中小姐,年紀甚輕,哪曾經歷過這種事?她又驚又怕,慌不能抑,站在母親身後不肯前去。

昌平伯夫人護著女兒,怒道:“我們家伯爺是先帝的親表兄,誰給你們的膽子,從我家帶人?”

“奉陛下之令,徹查此事。事涉高小姐,需要高小姐配合。還請夫人行個方便,不要為難咱們。”

聽說是奉陛下之令,昌平伯夫人面容僵了一下:“不,不可能!我女兒是陛下的遠房表妹,怎麽可能……”

皇親國戚,即使做了什麽,也常常是推了下人去頂罪,哪有真牽連閨閣小姐的?

“目前只是配合調查,若證實與小姐無關,自會放她歸來。還請行個方便!”對方絲毫不給她面子。

昌平伯夫人無法,眼睜睜看著女兒被人“請”走。她哪裏還坐得住?當即換了衣裳,去求見同安大長公主。

高家是先帝和同安公主的外家,先帝繼位後,格外擡舉舅舅一家。同安大長公主也與舅舅家關系匪淺。

聽昌平伯夫人道明來由後,同安公主輕聲道:“既是陛下的命令,那你找我,恐怕不太對。”

“那該去找誰,還求大長公主指條明路。”

同安大長公主指一指皇宮的方向:“去求太後啊。陛下至孝,求太後勸一勸,興許能改主意呢。”

“這……”昌平伯夫人眼睛一亮,口中連連稱謝,辭別公主後,向宮裏遞了牌子,求見張太後。

張太後有些意外,但還是見了。

簡單寒暄過後,張太後便問起來意。

昌平伯夫人當即紅著眼眶,將事情說了:“……太後您是知道的,素馨哪有那樣的壞心腸?定是錢家有意攀扯。再說,也沒聽說死人,手上而已,哪能把一個閨閣小姐叫過去問話?傳出去,她還要不要做人了?”

說著說著,她便垂下淚來。

早年昌平伯夫人進宮,當時還是張貴妃的張太後對她頗為禮遇,現下態度也極溫和。

張太後沈吟著問:“你說,這是陛下的命令?”

昌平伯夫人哭道:“他們是這麽說的,可是這種小事,陛下又怎麽會留意?太後,多半是下面人假借陛下的名義,你可一定要為素馨做主啊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,眼淚擦一擦,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?”張太後想了想,“這樣吧,我幫你問一問陛下。”

昌平伯夫人忙不疊道謝,遵太後之命,回去等信兒了。

張太後正好無事,便搖搖擺擺去見長子。

——自從那次贈送宮人被退回,張太後也沒再與長子好好談心。借此機會,增進一下母子之間的感情也不錯。

……

趙晏正在批閱奏章,聽聞母親過來,忙放下手頭的事情,請母親入內。

“母後有事,打發人來說一聲就行,何必親自過來?”

張太後含笑道:“打發人過來原也不難。只是我也想看看你。你這兩日,吃的睡的都還好?”

“都好。”

“嗯。”張太後點一點頭,才提起昌平伯夫人所求之事,“……那高素馨算起來也是你的遠房表妹。她縱有過錯,也該給她留幾分臉面的,是不是?”

趙晏面無表情:“她若真與此事無關,自不會為難她。”

“不是沒人喪命嗎?何不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呢?怎麽能真讓一個閨閣小姐接受盤問?”張太後不解。

趙晏給母親斟一杯茶,神色淡淡:“母後可知,受傷的人是誰?”

“是誰?”

“我的救命恩人。”趙晏緩緩道。

——他不願讓母親參與此事,幹脆說的認真一些,甚至連“救命恩人”四個字都說了出來。

張太後雙目圓睜:“啊?不是說是安遠侯府……”

趙晏似笑非笑:“沒錯,是安遠侯府的小姐。”

“她,她……”

“去年兒子東都之行受了重傷,若非被她所救,只怕也活不到今天。”

張太後臉色微變:兒子去年受傷一事,她是知道的。原來竟這麽嚴重嗎?

趙晏停頓一下,又道:“對了,她還會是你的兒媳,我的皇後。”

張太後眼睛瞪得更大了,心裏只有一個念頭:怪不得長子當初不同意謝小姐做蜀王妃,原來不是不滿意,而是太滿意了,想留給自己。

“哎呦。”張太後皺眉,“那你弟弟……”

——那位謝小姐能不能做皇後已經不是她擔心的首要問題了,兄弟倆看上同一個女人,怎會不生嫌隙?她只有這兩個兒子,可千萬別發生兄弟鬩墻的事情。

“趙昺自己說,目前無心娶妻,又知道我不同意,所以才會拿謝小姐搪塞,並不是真的對她有意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張太後松一口氣,隨即又湧上濃濃的擔憂。

不必兄弟相爭很好,可是昺兒那邊……

趙晏又問:“母後還要插手此事嗎?”

張太後擺一擺手,悻悻地道:“算了,當我沒問過,你自己看著來,秉公辦理就行。”

——她很清楚,自己能有今天,全靠兒子。她可以適當擺太後的架子,但是並不想真與兒子交惡。何況,高家是先帝的母家,又不是她的母家。她只是開口幫忙勸說一下,不至於為了高家惹兒子不快。

她現在愁的是另外一件事。

趙晏笑笑:“母後放心,兒子心裏有數。”

他了解自己的母親,知道她是個有分寸的人。

果然,張太後不再關註此事。

……

驚馬一事,昌平伯府是否授意,很快就有了結果。

錢灼膽小,高素馨也不遑多讓。不過高素馨抱怨歸抱怨,雖也要錢灼一並與安遠侯府為敵,卻並未直接命他下毒手害人,算不得教唆。

但是高小姐顛倒黑白,搬弄是非是不爭的事實。

下屬將此事報與趙晏知曉,聽他示下。

——畢竟此事涉及官家子弟與皇親國戚,又沒造成太嚴重的後果。

趙晏緩緩問道:“陳大人打算怎麽判?”

“回陛下,錢灼以牲畜殺人未遂,依律杖責五十,徒三年。高氏,高氏算不得教唆,放其歸家。”

趙晏輕嗤一聲:“高氏雖未教唆,但搬弄是非,不可輕饒。昌平伯治家不嚴,教女無方,罰俸兩年。若有下次,直接褫奪爵位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趙晏揮一揮手,令其退下。

他拿起面前的茶盞,輕啜了一口。

先前還在想著如何再去安遠侯府,這不又有機會了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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